已经说不清楚是谁先动的手了,或者也许根本就没人刻意动手,反正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种族的命运始终与坎坷和波折紧密相连。
明明能听见他人的心声,却总是遭遇背叛。明明听见建立感情的最佳捷径,却总是将他人推得更远。明明甘愿将他人心中所求披荆斩棘取来双手奉上,然而鲜花和掌声仿佛永远与他们无缘,注视着他们的眼神越来越恐惧和怪异。
再也没有人愿意摸摸那双如同小羊一般乖巧垂下的耳朵了。
为什么呢?他们不能理解。
明明你心里就是这样说的。就像是一场比赛,他们直接将重点搬到了选手的面前,但是总有人不领情,还觉得他们很可怕。
于是就算他人不宣于口,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响亮了。
可怕。
离开这里。
真是怪物。
为什么呢?
他们不能理解。
然而在第一次从族地迁移出来之后,这仿佛就开始了一种非常不正常的循环。他们好像失去了家园,永远无法在同一个地方逗留太长的时间,便又要再次踏上漂泊之旅。
坎坷之中,这个种族不仅人数渐渐凋敝,连名字也几经更改,到最后连自己都忘记他们的种族本来叫什么名字了——有说叫梭罗的,还有说叫简欧文的,还有说原本的名字是一串相当长的音符的。总之众说纷纭,大家都习惯了选择一个自己喜欢的名字称呼自己。
曾经有人苦笑着自嘲:“从这个方面来说,我们真是比奇美拉还要惨了。”
连自己的种族原本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可不是比奇美拉还要惨吗。
长久的流浪,曾经总是被朋友们好奇默默的耳朵,除了同族的伙伴再也没有人敢触碰了,久而久之,除了族群当中的幼崽们,成年之后,他们似乎都开始变得有点矫枉过正,有点不太喜欢被人摸到耳朵了。
好像只要这样做,就能把那段希望“今天能有朋友来摸摸我的耳朵”的日子掩埋掉。
然而在流浪的过程当中,很多人都发现,他们不能继续放任自己的能力这样下去,尤其是不能放任还不太会使用力量的小朋友们继续这样使用能力了。曾经有好多心灵纤细的孩子就因为总是能听见这种莫名其妙的心音,分不清楚到底哪句话是别人心底的声音,哪句话是别人说出口的声音然后陷入了疯狂。
本来就是珍稀保护物种,因为其他外部原因减员就罢了,这是客观问题,但总不要因为这种内部问题减员吧!
但即便是他们已经开始重视起小朋友们的心理健康问题,他们的人数还是在不断的减少。
外部的孤立,内部的耗损,整个种族都在灭绝的线上摇摇欲坠,种种可怕的事情不断压下来,不仅仅是能够听到心音的耳朵,连原本支棱着的立耳都要耷拉下来了。虽然成年之后已经要开始维护成熟个体的尊严,这个种族的成员已经很少在一起互相摸摸耳朵了,但这就像是有时成年的萨摩耶会因为做噩梦或者感到难过自己用爪子轻轻摸摸鼻子一样,他们也会有想要让人关心、想要让人安慰、想要对人撒娇的时候。
那这该怎么办呢?
向母亲撒娇,母亲有更加幼小的孩子需要安抚,向朋友撒娇,同龄人之间偶尔也会有难以开口的时候。
那、那向伴侣撒娇,这总没什么问题了吧。
于是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于这个连名字都已经多元化的种族,在成年之后,触碰他们能够听见心音的这双垂耳,好像就变成了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
长久的流浪让原本外放的情绪渐渐收敛,爱管闲事的心也渐渐冷静,毕竟连自己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轻易让他们鸡飞狗跳处理不完,哪里还有那么多的闲心去管别人的事情——大家就自己把自己管好,这样就好了。
曾经热闹的一族归于沉寂,但奇妙的是,就算始终艰难,就算他们依然艰难地挣扎在灭绝的边缘,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奇迹般的延续了下来,并且到赫德出生——他们终于见识了一回,什么叫做真正的神眷。
虽然他离经叛道,肆意妄为,但他的力量足够帮他扫平前进路上遇到的一切阻碍。这个种族几乎从来没有人拥有过这种级别的力量,那流淌的金纹象征的并不仅仅是美丽,还有更多的、关于生和安全的美好。
于是他们开始默默等待,忐忑的、期待的,无比盼望赫德赶快长大,赶快成年。
这样,也许他的金纹,就会流淌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了。
有一个关于现任魔王的逸闻趣事,就是说,赫德因为觉得自己脑袋上空空如也,和自己一众下属格外不同。这个一贯喜欢新鲜事物的家伙,不知道从哪里给自己也搞了一堆角来,各种各样什么款式都有,每天都要在“今天要用哪一个角出门”这种问题上耗费一段时间。
因为魔王是相当平易近人,对于魔族来说是一位好打交道的王,于是大家与他开玩笑,说:“那以后与王之间的交往就变得轻松很多了——今天可以让我来摸摸你的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