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那小太监告诉她圣人明日会去御花园赏花。
忽明忽暗的光影下,长星还没来得及看清周景和眼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就被他抱进了怀里。
直至今日,长星依旧记得,周景和身上那种泛着冷意的淡淡墨香,以及他摩挲着她手腕间的红痕,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呢喃:不会一直这样的,长星,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会出人头地,会将这些欺凌,这些羞辱,向他们千百倍的讨回来……
白日里不管是面对云妃的羞辱,还是那几个的太监的折磨,甚至于最后被丢进太湖里差点淹死都未曾流过眼泪的长星却在听到周景和许下这样的承诺之后哭出了声。
那日,他们就好似冬日里的两只流浪猫,互相依靠,互相取暖。
再后来便是照顾他的嬷嬷死去的那一回。
周景和虽是皇子,可这皇子同皇子之间,亦是不同。
他的生母宫里的一个粗使宫婢,据说大字不识,行为粗鄙,能怀上周景和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不过他生母早在生产之时便已经难产而亡,至于当初真相如何,他生母又是否真如传闻所言那也是再无从考证。
总之,周景和因着这个生母,从出生开始,便被安置在了冷宫边上,颇为偏僻的文阳殿里。
初时文阳殿里边还有几个宫人,可时候长了,但凡是个想有些出息的,都不会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头伺候,便都接连走了。
唯一留下来那个是个老嬷嬷,长星同她说过几回话,也问过她为什么不离开,她听了这问题就只是笑笑,说她一把年纪了,也不想折腾了。
那老嬷嬷留在周景和的身边伺候了十多年,从他出生开始便伺候着他,最后老嬷嬷的尸身被抬走的时候,长星陪在周景和的身边。
他似乎没有多么难过,甚至看向长星的时候,还轻轻的笑了笑。
他说,也好,这于她,算是解脱。
长星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却看出来他眼里的恨意。
长星以为,他是在怨恨那些害死老嬷嬷的人。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方才知道,其实不是。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之后,便也就再未曾见到周景和这般失态的模样了。
“差点忘了。”长星一个愣神的功夫,思绪就飘远了,这会儿回过神忽然想起来冷宫里边还有一些活没干完,“兰嫔让我去给她打扫屋子呢。”
周景和抬头看向她,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应了个“好”。
长星又冲着他笑了笑,然后才出了文阳殿。
只是她刚走,周景和身后便缓缓走出了一道人影,“殿下,这宫女碍事,不如让属下直接将她杀了,反倒干净。”
“不必。”周景和摇头,“留着她还有用。”
那人疑惑的看向他,“从前殿下势单力薄,确实需要这个小宫女帮扶,可如今,这小小宫女又还能帮殿下您做什么?”
“元尧,此事,我似乎无需同你解释。”周景和看向他,语气中泛着冷意。
元尧闻言慌忙跪下,“属下知错。”
“知错便好。”周景和的目光移开,“起来吧,跟我说说我那位五哥的情况。”
元尧应了个“是”,然后道:“五殿下为了您安排的清芜姑娘恍若疯魔,昨日,竟求圣人收回成命,想退了同丞相嫡女孟娉瑶的婚事。”
“圣人大怒,自是没有准许,可谁知五殿下也是个痴心人,竟是在大雨里跪了一天一夜,云妃急得如同热锅里的蚂蚁,来劝了几回都没说动五殿下,最后竟是到了今日早上,他方才因为昏倒而被云妃宫里的人抬了回去。”
元尧说着,有些可惜道:“只是圣人到了最后,都未曾松口。”
“无妨。”周景和缓缓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那孟娉瑶身份贵重,也是骄矜的性子,我那五哥昨日里那样闹了一通,消息怕是早就传到了丞相府,她怎么会愿意受这委屈?”
“恐怕这场婚事,闹到最后,便是我那父皇再不想退,也要退了。”
元尧笑道:“是这个道理,圣人原本就不喜欢这五殿下,因着云妃的缘故方才给了他机会,可惜他不懂珍惜,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失了分寸,殊不知他只要娶了这丞相嫡女,这太子的位置可就再难撼动了。”
“父皇最喜欢的二哥在战场上断了一双腿,最不在意的四哥因为谋逆之罪被处死,最不喜欢的五哥又闹出这样的事来。”周景和的唇角微微勾起,眼里却尽是森冷,“他估计也想不明白,他怎么就生了这些东西?竟是连一个能担得起储君的位置的人都没有。”
“也是时候该提醒提醒他,冷宫边上,文阳殿里,还有个周景和了。”
长星哼着歌儿从文阳殿走了出来,没曾想迎面就碰上了瞎了一只眼的李桂。
李桂是云妃宫里的总管太监,是云妃身边的红人,据说他这只眼睛就是因为云妃瞎掉的,所以云妃方才如此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