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间,远处的一个背影忽然闯入视线,宽厚有力,异常熟悉。游书朗微微愣怔,再看便又是凌乱交错的人影了。
他觉得自己是眼花了,匆匆放下一瞥之间的思绪,打开手电筒,照进支离破碎的缝隙。
昏黄的圆柱形光线一扫,游书朗心中一凛,这一处几平方之所,竟然压了这么多人!
呼痛声,呼救声,在见到手电的光源后更加惨烈。游书朗在这其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手电的光源送过去,他俊目微瞠:“薛副总?”
薛宝添也是一怔,之后便像见到亲人一样鬼哭狼嚎:“游书朗!游主任!你快救我呀,我踏马要被压死了!”
游书朗做了一个安抚的动作,他迅速分析了这处窄域的形式,随之做出判断。
“你那处先不能动,动了怕是这里就垮了。”
“你他妈还记我仇呢是不是?上次不救我,这次也不救我,咱俩不都和好了吗?我都把你的微信分组从‘煞笔’换到‘朋友’了。”薛宝添委屈地抹了一下鼻子,“没想到我他妈终究错付了!”
游书朗不理他,询问了一个最易施救的伤者,在得知他的脚被木头压着后,起身寻了一块两掌宽的石头,然后小心翼翼地爬进了这处狭窄的空间。
用石头垫起断裂的木头,引导着伤者一点一点抽出他的脚,然后用刚刚营救女人的方式,将伤者带出了废墟。
“这不是我孙子。”年迈的老妇趴在冰冷的地面上,往里面指,“我孙子在里边!”
游书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进去,手电筒的光线只照到了几片布料,他心中一沉,孩子压得那样深,便意味着很难在第一时间得到营救。
他又救出了一个半身是血的伤者,那人的肩上扎了一块碎木,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来,将游书朗浅灰色的羽绒服染成了一片暗红。
脸上也沾了血,黏糊糊的不舒服,游书朗用肩头蹭了一下,再次俯下身子。
“书朗!”一声大喝和着冷风骤然传来,几近脱力的游书朗蓦地被拉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你怎么了?伤在哪里了?!”樊霄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他眼中蒙着泪,想要抱紧游书朗,又怕伤了他,“我送你去医院,别怕,别怕宝贝,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你不会有事的。”
那个背影原来真的是他,不知为何,被人紧张着的游书朗眼中一热,心绪丝丝络络的缠在一起,道不明喜怒。
这个怀抱太熟悉了,熟悉到他靠进去就泄了全身的力量。
樊霄似乎又要公主抱,游书朗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轻声道:“我没事。”
樊霄已经陷入了某种恐惧,接收不到外界的任何信息,他的眼泪簌簌落下,执拗的要将游书朗带去医院。
游书朗用双手捧住樊霄的脸,拇指擦掉他的眼泪,温热的气息与他交融,一字一句的说道:“樊霄,我没事,没受伤,身上的血是别人的,我和你一样,在救人。”
他说了两遍,樊霄才渐渐的平静下来:“你没受伤?不会死?”
游书朗又擦去了一颗温热的泪,郑重地说到:“没受伤,不会死。”
这回,换成樊霄脱力,他脚下一软嘟囔了一句:“吓死我了。”
忽然,两个人脚踝处传来一阵刺痛,垂目看去,竟是被一根从废墟中伸出的小棍一下下戳的。
“你俩换个时间卿卿我我好不好,救我啊,我他妈快成乐山小佛了。”
“谁?”樊霄问。
“薛宝添。”游书朗离开樊霄的怀抱,淡声道,“救人吧。”
废墟中,游书朗向薛宝添伸出手:“能动吗?伤到哪里了?”
薛宝添这时的声音竟然沉郁了下去:“哪里也没受伤,可以动。”
“把手给我。”
一只硕大冰冷的手被送到游书朗掌中:“先带他出去。”
游书朗这才反应过来,薛宝添身后还有人!
他支上了手电筒,看到薛宝添用力侧身,露出了背后的人。那个人几乎是趴在薛宝添身上的,将身下的人护在怀里。刚刚由于乱木的遮挡和角度问题,游书朗并没有看到这个人。
“带他出去,大爷的,压死我了,原来压我现在还压我,比木头都沉。”
“不行。”同样探进半个身子的樊霄拒绝,“他在你身后,他动你必须先动。”
“别他妈瞎逼逼,你有家庭地位吗?听游主任的。”
薛宝添希冀的目光落在游书朗身上,却听到冷静的声音:“我们先带你出去,再救他。”
薛宝添是唯一一个从废墟里出来,身上却没带伤的。他拍了拍脏兮兮的貂皮大衣,撅着腚对里面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说道:“拜拜了您勒,您今天要是有幸去阎王爷那报到,千万和他老人家说一声,下辈子你做猪做狗都行,千万别做男同了,忒他妈招人烦。”
说完,他拖着那根小棍儿,穿过凌乱的人群,没了踪影。
这片废墟下只剩下薛宝添身后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