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谏匕首一动,划开她手上脚上的布条, 直接就从车窗扔了出去,下巴一抬,示意卫姌去角落,他在车厢内就地一躺,闭目休息,匕首插在腰侧皮鞘里,手搭在上面, 若是卫姌有什么动作, 他即刻就可以拔刀。
卫姌却未曾朝他这里望过一眼,缩着手脚,背紧贴厢壁,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牛车出城,赶车的识别方向,很快朝着汉水方向驶去。车马辚辚, 走了一路, 很快到了一处山道口, 有一队军士守着。此路前去就是汉水, 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士族文士,都被拦下问话。
牛车放缓了速度,门外侍卫低声往里递话。苻谏立刻睁开眼,双目精亮,他一下坐直了,伸手就将卫姌拉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柔和道:“接下来就看卫郎君的了。”
侍卫拱卫着牛车上前。
军士盘查仔细,有个农户打扮的男子被拦下问话后并未被放行,军士令他回去,男子也不敢申辩什么,悻悻转身回去。
苻谏掀开帷帘一角,正看到这幕,微微眯了一下眼,听农户口音应是北地来的流民,比寻常人稍高一些,这些应该就是军士并未让其通行的缘由。苻谏心道往汉水方向果然查的严,转头看了眼卫姌,心道幸好已有准备。
很快就轮到牛车上前,军士见到这几个侍卫人高马大,已知非一般人家,等闲士族家族也没有这样的随从,便问来处。
侍卫将卫琮名号报出。
军士怔了一下,与身旁几人面面相觑。江夏卫氏并非高门,但如今在漳水的郎君只有一个,就是桓启的表弟,军中这些人闲话时也传过不少。军士点头就要放人,一旁却有人出面阻拦,轻声道:“卫郎君在城里好好的,怎突然要往汉水去军令不可违,凡要从此路过都需查个明白。”
军士便道:“有军令在,既是卫郎君当面,请打开厢门一见。”
苻谏在车里面色面色黑沉,暗惊于桓启治军之严。
两个军士来到牛车前,侍卫拉开厢门,露出车里的卫姌与苻谏。军士也曾听过玉郎之名,一见卫姌,暗赞道:真是与外面传闻一般无二的美郎君,等看见车里还有苻谏,便问道:“敢问这位郎君姓名”
卫姌面带微笑,先开口道:“这是山阴张氏郎君,不日就要启程回乡,我送他一程。”
军士道:“山阴可并非这个方向。”
卫姌面不改色道:“张氏郎君想观江河之景,所以从此处绕行。”
沮水漳水皆与汉水相连,河水大野,是文士喜欢的景色,军士闻言点了点头,视线在厢内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对后面的人点头示意。军士收起步槊,让开道。
牛车很快通过关口,卫姌仍是刚才的姿势,轻声道:“可以把刀拿开了吧。”
苻谏手握匕首,藏在袖下,刚才就抵着她的腰后,车厢狭窄,他动作又隐蔽,军士半点都未察觉。
苻谏慢慢将匕首收起,刚才一派从容士族子弟的样子全没了,掀开帷帘朝外看了看,对外喊了一声道:“再快些,需在申时之前抵达汉水。”
侍卫应和一声,赶车的连连挥鞭。
牛车越发颠簸。
苻谏看了卫姌一眼,车外亮光透进来,照在她白玉似的脸上。他才通过前面关口,此时心情正爽快,眸光微动,心道晋国上下竟推崇这样长得像花儿一样的郎君,除了一张脸能瞧,会做些诗文,还有什么其他用处,也难怪晋廷如此不济,丢失了疆土,只能龟缩在南方。
他如此想着,打开一旁食盒,那是备车时侍卫放的,里面有一点面饼糕点,还有一壶酒。
苻谏拿起酒就喝起来,他惯于饮酒,酒量大也不怕醉,喝了一半,忽然想起身旁的卫姌,他将酒壶一晃,道:“可要饮一杯”
卫姌摇头。
苻谏啧的一声,灌了一大口酒道:“那晚你不是挺机灵的,现在怎么如此木讷,莫非是吓破了胆”
卫姌一路心都高高悬着,并不想说什么,只佯作不知。
苻谏却未放过她,搁下酒壶,一手将她肩膀扳了过来,“说话,不是在背地里动什么脑筋”
卫姌扶着厢壁道:“如今性命都捏在你手里,我还能想什么,刚才已过了关口,我对你们已是无用,不如就在这儿把我放下。”
苻谏摇头笑道:“桓启是你表兄,你该知道他行事,岂会只安排那么简单一处盘查,后面说不定还有,再则,我现在就放了你去,等你报信叫人来追,我可就前功尽弃了。”
卫姌见他眼里全然一片冷光,根本没有半点笑意,也知此人心志坚定,只凭几句话就想劝动他是妄想,就不再多话。哪知苻谏饮酒之后,偏要与她说话,多谈及时下士族风气,还谈及建康荆州等地人情风俗。
卫姌心下忐忑,对他来历早有所怀疑,并不想说朝廷士族等事,但也怕惹他起疑,于是避实就虚,只谈些年轻士子的风花雪月事来。
苻谏目光却有几分古怪,上下瞄她两眼,嘲笑一句,“你这样的男儿也懂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