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道路蜿蜒,白茫茫延伸开去,林中垂下枝头,沉甸甸的积雪落去地上,一只驴蹄踩去上面,留下蹄印。
丁零当啷铜铃声回荡,甩着鬃毛的老驴卷着舌头去舔路边草间的积雪。
后方相隔十余步的三人,紧紧盯着樵夫背影,不时也看去山道外的悬崖峭壁,白雪覆盖陡立悬石,若是闲暇时看,倒也有些风景独特。
跟着那樵夫了一段路,紧绷的神色才稍稍放松下来,路上也开始攀谈说起话。
“那樵夫,这么大的雪,出门打什么柴,也不怕摔下山崖。”
驴头前面,牵着缰绳的樵夫侧过脸来,搓搓手掌,哈了口白气:“待屋里更冷,自然要出来走动走动,打些柴回去,也能取暖。”
稍熟络之后,三人也放下警惕,其中背着一杆长枪的汉子笑了起来。
“哈哈,看你也是家中有妻女了吧,不过打这些柴有什么用,还不如进城多挣些钱财。”
“这位壮士说的没错,多挣钱财自然是好的。”樵夫拉了拉缰绳,让老驴走快点,随后拍拍腰间悬着的柴刀,“可要说柴火,长在树上时,为小兽鸟雀遮风挡雨,到了地上也能让鄙人家中父母妻儿得以取暖,还能吃上一日三餐,怎能是无用之物。”
道理浅显,可从一个山里樵夫口中说出来,总有古怪的感觉。
面相忠厚的绿林人皱起眉头:“小兄弟倒是给我们说了一番道理,不知何人给你讲的?”
“何需人言,做惯活的人都懂的。”樵夫说了一句,牵着老驴回头看着正望着自己的三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来。
“陆家村可是有私塾的,听久了,也能开智,遇事上也会多想一想,很多道理就明白了。”
走下前面一处缓坡,随后停下来,指着前方那片白雪覆盖的林子。
“三位就这里了,穿过那边林子就能看到外面的山道,往北一直走就是富水县,中途也能见到红怜庙,和陆家村。”
三人也是江湖中走惯了的,做事小心谨慎,当下抱拳先谢了这樵夫,却还是邀了对方一路同行,带他们过去。
那片树林子也不深,几十步就能走穿,站在林子边缘,便能看到下方紧挨另一座山的道路。
‘看来栖霞山民风淳朴,倒是多心了。’
那面相忠厚的绿林侠客望着下方还有商旅走过的山道,心里叹了一声,正欲跟樵夫拱手拜谢,回头转身,除了自己两个同伴外,哪还有樵夫的身影,就连那头驮柴和的老驴也不见了,只留下地上一连串的脚印。
“那樵夫和驴呢?”
另外两人也在四处张望,那樵夫就在他们身边不过两三步,做为江湖中人,五官敏锐,一点风吹草动也是知晓的,竟平白无故就从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刚才都还在,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没了?”
“别说话,你们听”
冬日暖阳映出山间银装素裹,山麓起伏延绵间风呜咽吹拂,隐隐约约传来歌声。
“走马饮江雪独树枯成林,遥看呐隆冬飘雪飞花,万鸟归林寂”
含含糊糊的歌词缥缈,回荡山间,那三人面面相觑,反应过来,齐齐‘哎哟’叫出一声,后退出几步,战战兢兢的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咕’的咽下一口口水。
那是相隔不知多远的另一座山腰上。
“是那个樵夫的声音。”
“刚才在这里,这一眨眼,怎么到了那边莫不是遇上山鬼了?”
“快些下去,太吓人了,走走。”
三人相互推搡着快步跑下陡坡,后面那面相忠厚的中年男子,还是转过身来,朝那方回荡歌声的方向,拱手揖了一礼貌,方才撩起袍摆追去同伴。
“骑那秃毛驴,穿山过江河,胜那骏马万千一壶浊酒对天饮,天地高歌颂乾坤”
男子独有的嗓音轻唱着曲儿,叮叮当当铜铃声里,樵夫拉着老驴由远而近走过蜿蜒山道,穿过漫上泥道的云雾,朝着远方独崖,挂满积雪的老松拱了拱手。
树下不远,隆起的土包竖着墓碑,一个裙服绣有花色的女子拿着布巾轻轻擦拭,听到歌声、铜铃声过来,见到那边青布麻衣的青年还有老驴,笑了起来。
“公子,今日回来的这般晚?”
“遇上三个迷路的人,送他们到外面山道上。”樵夫正是陆良生,这段时日以来,倒是不嫌丢脸般,抛去修道身份,上山打柴挑水种地,凡事亲力亲为,让身边的人多有不解,甚至许多事上都不用上法力,完全就是一个农家俊俏小哥。
从红怜手里拿过布巾,擦了墓碑下面沾上的泥点,这才一起回到那边的草庐,院里院外少有积雪,想来是被清扫过了。
看到地上还有一把扫帚,陆良生将它捡起放去墙边。
“你没用法力?”
“公子都不用,我也就不用!”红怜朝他皱了皱鼻翼,将拿扫帚拿过手中:“家里带出来的,要拿回去,丢了怎么办!?”
“你说什么就什么,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