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红的余晖划下天空,院落长廊有身影急匆匆的小跑。
“百户——”
“出事了…”
花园里,修剪花枝的手停下,汪直回望着急跑来的人影,是他众心腹之一,“何事慌里慌张的,做事没个人样。”
他冷哼一声,拿着剪子又准备开始修剪花叶。
宦官上前,赶紧跪在身后,“百户大事不好了,哪…哪镇三山黄信…他…”
黄信?汪直陡然挺直了腰板,深吸了一口气,“他怎么了?”
“他…他反了…军营中番子传回的消息,百户安插的亲信被他扣押起来,而且…东厂的人都被抓起来了。”
噹的一声,铁剪落在了地上。
啪!汪直挥手给了自己一巴掌,牙关紧咬,“立刻召集能召集的人,立刻随咱家去关隘那边,这…这黄信…当真是吃了豹子胆。”
身影走出几步,就被心腹宦官连忙拉住袍摆,他急忙道:“百户,不行啊…黄信要是真的谋反,那边有三万人,三万啊,咱们一百来人过去就是送死。”
“滚开!”
汪直抬脚就把那人蹬开,手举起挥了挥,边走边吼:“去就是死,不去,咱们回京师,就算海千户放过我,督主也会拔了我的皮挂在东厂衙门里,快给咱家下去通知人手集合——”
余晖里,那宦官爬起来,擦了擦额头汗水,奋力奔跑起来。
……
太阳落下,火把在城墙上、城墙下一排排的点亮,马蹄震动,骑马的军士打着火把,从人群中穿过。城头上,挎剑的身影沉默在火光中,脸色明明灭灭。
眼下这阵仗,让很多人以为他黄信走了一步臭棋,其实无论如何他自己是有盘算的,常年征战,见惯了生生死死,可真要看到无辜百姓死去,就让他想到当初城头上,他陪着秦明兄长看到妻儿惨死的下场。
如今关外白骨累累,让他心里已经无法忍受这种煎熬。
夜风吹动旌旗,那是武朝的龙旗在夜色里招展,旁边立着的乃是写着黄字的将旗,黄信望了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或许,我就不适合当一名将军。”
身侧垂着的手里,一张信纸捏的发皱,他看了一眼上面寥寥几句,在火把下点燃,扔在了空中。
燃烧的火光随着纸页在风里飘着落下城墙。黄信阖上眼帘,手握在剑柄上,颤抖着缓缓拔出。
燃尽的纸灰落地的一瞬,剑身出鞘。
“开城门——”
“黄信你敢!!”
话语在城头上响起时,远处关内的道路上传来哒哒的马蹄声,汪直带着百余人穿过黑色,来到城墙下方几丈远,缰绳一拉,前蹄抬起,整个马身人立而起。
拽着缰绳的身影扬着马鞭指向城头:“黄信——你胆敢开城门,咱家必定奏明千岁,诛你九族!!”
喝斥的言语贯穿周围。黄信旧部数百名亲卫轰然出列,拔刀持枪,排成了阵势…附近其余营的士兵也在看过来,手上蠢蠢欲动。
“你们想干什么!”
汪直策着马头,抬手虚指:“尔等可要清楚,城门一开,你们就是在叛乱,外面那些人身带瘟疫,一旦入关,多少人会死于病疫里,你们可是在杀自家百姓。”
“放屁!”
城头上,黄信擎剑立在那里,脸沉如水,颔下胡须扬在风里,“我等军人,自当拿起刀剑保家卫国,可用这阴毒之策,利用百姓尸骨驱赶女真,我黄信脸上无光不说,也对不起自己这身盔甲刀剑。”
“黄将军说的不错…武朝儿郎就该真刀真枪把失去的拿回来。”
“…老子早就感到憋屈。”
“确实太过没人性了…老子也早就不惯,看着那些百姓被射死,没死的也被活活烧死,当中可还是有小孩的啊…”
对峙黄信亲兵在阵型里说话,眼睛却一直保持着警惕,话语就像话本一样说出来,周围士卒却是陆陆续续的过来,手握刀枪列出了阵势。
这边,东厂番子们也俱都拔出了刀,汪直出神的望着城头,随后挥挥手:“把刀给咱家收起来,一家人怎么能动刀动枪的。”
“黄将军!”汪直朝城头上拱手,表情恢复温和,“咱家问你一句话。”
那边,人影点头:“百户请说。”
“既然黄将军执意要开城门放大同流民进来,那请问,过后他们该如何安置,若是疫情在武朝北地扩散,可知刚刚安顿下来的我朝百姓又要遭受一次迫害。”
“本将自然知晓。”人影动了动,走近火光,忽明忽暗里看不出什么表情,“可百户也知,女真南下后,雁门、大名府,甚至可以说相州以北基本是人烟罕至,处处尸骸,若大的地方,想要安置这里几千人,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吧。”
“真的执意如此?”
“无需多谈了。”黄信看着下方的汪直,目光威严。
道路上,马蹄后退,汪直目中带笑,随后低头弓腰,后面一排骑士陡然抬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