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笼罩山涧,火把绵延在山道上,是一条长龙似得队伍。
呼呼呼——
山风呼啸,拂过人群,荒山野岭之中,山道边向外凸出的悬崖上,马蹄缓缓停在那里,身着青绿罩链甲的人影望着山道外面夜色的苍茫,青龙偃月刀悬在半空。火把的光芒从他身后依次缓行过去。不久,后方的‘丑郡马’宣赞跟过来,与那人并肩而立,目光也望着山涧的黑色。
“…哥哥还在想黄信的事?”
并立的宣赞转过视线望向身旁的人影,伸手抚着马鬃安慰坐骑站在悬崖边的恐惧,“咱们已经连日赶了三天路程,将士们大都是熬不住了,万一…哥哥别怪俺老宣说不好听的话,万一,黄信真的造反,咱们人马可都是远来疲惫的…到时别说打了,就是逃也没力气啊。”
亲卫手中的火把在哔哔啵啵的燃烧,火光映着重枣长髯的脸,凤目眯起,却是犹豫了片刻,方才开口。
“这浅显道理…关某岂会不知…”
悬着的刀尖晃了晃,坐骑上的关胜长长出了一口气,眯起的眼睛闭了起来,他二人接到飞鸽传书时,知道黄信造反的消息,便是马不停蹄点起兵马就朝这边赶来。要说黄信造反他二人自然是不会太过相信,只是消息过来,他们也必须要动一动,若是真的造反,而他们却按兵不动的话,容易被朝中大臣攀陷,这样的亏,曾几何时,是吃过的。
另一边,当初梁山时,派系也是明确的,镇三山黄信与他们是属于朝廷降过来的,平日自然走的亲近一些,再加上这些年月里,互相抱团镇守北方,感情自然增进不少。
而今,兄弟造反,关胜就有些迷茫了,到底是真杀,还是假打一番………
“忠义…忠义…”
他喃喃说着,看着黑色里飘荡的雾气,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老兄弟,“你说,关某到底是忠,还是要义?人说忠孝不能两全,忠义不分家,可到了我这里,怎么他娘的就变了……”
宣赞看着那双凤目里的微红,微微张了张嘴,旋即又止住说话的冲动,低头沉默。那边声音嘶哑低沉,陡然一瞬,马背上关胜立起来,刀扬起在空中:“为什么到了关某这里就是忠义不能两全——”
“哥哥…”宣赞抬起脸,那张宽脸阔鼻紧绷起来。
关胜摆摆手,一拨马头,马脖上铜铃叮当轻摇。
“不管如何,我关某是武朝之将,深受提督大人厚爱,倘若那黄信真敢做出忤逆之举,有违为人臣子之事…”
马蹄在走,火把映着人的影子,关胜说到这里,声音斩钉截铁的从高大的身躯里低吼:“某自会诛杀逆贼,以正军威。”
望着融入队伍的背影,宣赞红着眼抱起拳,他与关胜的交情,无论是梁山前,还是梁山之后,都甚是熟笃,他知道对方做出如此选择,是有多艰难。
眼下,面对这样的局面,也只能这样选。
长长的兵马队伍沿着山道蜿蜒而行,关胜犹如往常在招呼士卒前进,提醒落石、说一些激励鼓舞的话,然而行进中,往常稳重的表情下,离雁门关越接近,心里的挣扎就越发痛苦。
铜铃叮叮当当……青龙刀摇摇晃晃……夜色里,关胜悄悄深叹了一口气。
夜更深了,风吹过千里。
宫檐角上的一排风铃在发出清脆的声响,纸窗里映着彤红的烛光,微微透出来。
屋檐下一个个手握拂尘的宫侍径水分明站列两排,中间木门紧闭,房间里,烧的通红的碳盆在桌下散发暖意。
往上,木桌两边是两道年老的身影握着棋子在对弈棋局,屋里便再无旁人在侧。烛台上的光芒偶有被缝隙吹进来的风,摇曳的俩人神色忽明忽暗,随后有人落下一子。
“早些年,督主把小象棋改了,棋子变多了,宫格也复杂了许多…真是厉害呐。”
曹震淳点点头,“不过也变得更加让人琢磨了…这样多好。”随手推上一卒过河,“多了许多框框条条,大家也好规规矩矩的做事,真要打出个胜负,不就是可凭本事了嘛。”
那边,海大福望了他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又看回棋局,笑了笑:“曹公公这是打狗不看主人呐,枉我还念你也是老了,可以相处的…”
“千户莫要误会。”圆脸老太监摆手打断对方接下来的话,手里捏着一枚棋子说道:“咱家只为督主着想而已…”
“哦,难怪…但是,督主却并不知道吧。”海大福收起笑容,脸阴了下来,随手支了一步棋,将对方的过河卒吃掉,将那棋子轻描淡写的扔出棋盘范围。
“看来海千户是误会甚深啊。”曹震淳再次推了一卒过河,依旧一副笑眯眯的表情。
对面的宽胖太监看着再次过河的卒子,愣了愣,随后摇头:“…内宦不得私发信函给边关大将,这是督主定下的规矩,东厂里咱家一直恪守这条规矩,不管何人想要冒犯,都逃不出我的眼睛,黄信那边消息今日一早就到了,数千疑有染病的大同百姓入关,可都是你做的!”
“对,咱家做的。”那边也爽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