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阳光正毒,汴梁的长街上,马车驶向西水门。
车辕碾过地砖,帘子掀开时,有人骑马过来,低下身子,“督主,鸾红衣那边没能拿下小瓶儿,让她跑了,还传话让你去西水门见她。”
帘子卷起的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的人影点点头,像是知晓了,便放下车帘,声音沉静如水吩咐:“开始吧…先把城里伪装的西夏人清楚掉,无论男女老少,一个活口也不需要了。”
“是!督主。”
传令的人抱拳一毕,策马奔了出去,不久之后,一发响箭射上天空。陆陆续续穿着青鳞锦服的身影走上街头,也有一批未着东厂服饰的人,或明或暗相互配合下,开始针对事先已经暗查过的一些据点进行搜捕。
暗哨在巷口打了一个手势,数名锦衣卫尾随在后,在一处宅子侧门停下,在双方确认过后,直接在墙下搭起人梯,纵身翻越过去。
院中,正在吃饭,陡然见东厂锦衣卫降下来,立马将手中才吃一半的饭碗扔了过去,被砸开的一瞬,挥刀的身影已经对方砍倒在地上。吓得哭喊的小孩被妇人捂住嘴,呆立在一旁,看着凶神恶煞的人过来,将自己和孩子分开时,妇人这才发疯似的挣扎,有人不耐烦,在孩子的视线里,刀挥了下去。
妇人的尸体瞪着眼睛嘭的一声扑倒在桌上,菜碟、饭碗打翻掉落一地,瞪着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的孩子,随后,锦衣卫在屋里搜索了一遍,找到了几件西夏人的服饰,便带着已经呆滞的小孩离开。
然而这次搜捕不仅仅局限这么一点的范围,汴梁城中各处有零星的厮杀声响起,片刻后又消弭在这片日光之中,惊扰的城里犬吠声也跟着连成了一片,这座百万人口中混入数百会一口流利汉话的不在少数,追捕之中,有不少西夏人用着汉话与东厂的锦衣卫、番子对话、求饶、辩解……
不过大部分见事情暴露,做出姿态,奋起反抗,随后被逼出宅子追杀。也有不少老弱安安分分的坐在家里,见公人过来,也不抵抗,规规矩矩的跟着人走了。
马车一路前行,街上已经被提前净街,白宁掀起车帘一角,视线里,一伙西夏人挥舞着刀棍仓惶的砸开一家酒楼想要暂时躲起来,或者想挟持里面的人质进行谈判。追来的锦衣卫、番子只是喊了几声,见没动静后,将整栋酒楼点燃。
车辕从街上过去时,那栋三层的小酒楼已经被大火侵蚀了一半,空气中隐约痛苦叫喊的身影着了大火从楼上跳下来摔在地上,不停的翻滚想要扑灭火焰。
白宁放下车帘,他已经闻到了肉被烧烂的焦臭味,远远的,那些撕心裂肺的叫声让他变得越来越冷漠。
手在帘子外招了一下,小晨子小跑靠近马车。白宁望着天空飘起的黑烟,视线转到宦官脸上,冷漠的张口:“那些暗洞,灌毒烟进去。”
宦官点头站定,车辕便从他脚边过去。
当第二道响箭相继升上天空。
早已等候不耐烦的金九自民屋中走出,转身狰狞的对安份待在里面的武朝百姓‘嘘’了一声,对面的房屋里,高断年见他,沉声了一句:“听到了?”
“动手吧。”金九点了点头,扛起金瓜大锤朝前面走去。
身后。
一辆辆水车开始被推动,西水门附近,大大小小数十辆车停下,有人搬开了遮掩装饰的物件,露出一口黑森森的洞口。
“老高,你说这帮西夏人是怎么知道开封下面是空的?”金九揭开水车上的粗布,露出一支支竹管。
高断年拿起一支在手里抛了抛,便让旁人点燃,阴霾的眼神看了看洞口,“不知道…但汴梁下面确实是空的,宫里的那处密道也找到了,足有四五丈深,里面暗道纵横,很容易迷路,曹公公那边在那些密道深处发现了火药,这帮西夏人竟愿花几年乃至十余年的时间来布置这些火药,想要炸塌开封下面历朝历代累积的地下城墙……”
说话间,冒着烟的竹管被他扔进了坑洞里,站立的身形不由后退几步,黄色的浓烟有几缕飘了出来散发在空气中。
更远的几个方向,也有黄色的浓烟在席卷。不久后,有咳嗽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一只手猛的攀爬出来,半颗脑袋探了一下,无力的掉了回去,洞穴深处传来嘭的落地声。
“嘿嘿…这让俺想到小时候在田埂上烧鼠洞,现在想想还真跟现在一样啊。”金九杵着金瓜大锤,“可惜啊,这帮西夏…人…”
此时,他停住话语,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不远的高断年也随之望向另一边燃起的黄烟的地方,那边的人声安静了下来,地下陡然间传来细微的震动,呯的一声轻响。
俩人互相望了望,脚下再次抖动一下,那边的十多名锦衣卫、番子忽然骚乱起来,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惊动了。
“…小心——”
“注意脚下!”
“好像有东西要冲出来。”
喊出的声音犹如拂过平地的一阵风传来,“不好!”高断年脚下一蹬,飞奔而出,朝那边冲了过去,金九也连忙扛起大锤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