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的最后时分,下到阴河的队伍回来。
“把那东西吊起来,让大伙来认认这是什么——”金九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营地响起时,一根如墨般黑的指爪被悬在木架上,从未见过这么大野兽指爪的人几乎都围了过来。
另一边,一辆马车挤出人群,车厢内是用布帛包裹的寒玉。白宁看着马车驶过去后,又叮嘱高断年加强了守备,方才回到大帐内。
……
昏睡中醒过来,女子抖动着睫毛,能听到起风的声音刮的帐篷嘭嘭的轻抖,微微睁开眼睛透过帐篷已经看不见天色的光芒了,大概已是夜晚。
惜福动了一下手想要起来,发现身旁有人在死死拽着自己。
“…相公。”惜福伸手摩挲睡在旁边的那张脸庞,心里就感到很宁静,“…叫你不要这么累的啊,就是不听。”
素净的脸贴上去,像只小猫一样偎在他怀里,拱了一下,白宁侧了一下身子让出一个空当,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轻轻的在耳边道:“不要乱动……”
女子甜甜的笑了一下,缩到他怀里,随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风已经停了,帘子撩起一角,有人影进来,一束阳光自外面照进来,恰好映在她脸上,背着光的人影过来,是一袭白色长袍的白宁,赶紧又闭上眼睛,床榻一沉,身影坐到了软塌边,吹了吹汤药,“别装睡了,该吃药了。”
睫毛抖动,惜福抿了抿嘴,想将自己藏起来。
“好苦的…今天不想喝。”
白宁笑了一下,伸手将她转过来,俯身舀了一勺递过去,轻声安慰:“…再苦也要喝的,身体最重要。”
“哦…”
惜福张开嘴将汤勺含在唇边,褐色的汤药流了进去,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五年如一日这样喂她喝药的男子。
药碗快见底了,惜福握住正要缩回去的手,“相公…你有心事的。”
“嗯,被你看出来,夫人现在越来越会察言观色了。”
勺子放下,将药碗放到一旁,从袖口中掏出手绢擦了擦女子的嘴,将握住自己的手贴在了脸上,抵在嘴边。
“…龙衔花虽然找到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花,可能明天,也有可能好几年,而且只有一晚的时间,夫人…这次你要先回去守着花开,玲珑和耶律红玉会照顾你。”
纤弱的手从他嘴边拿开,温柔的贴在脸侧摩挲,惜福望着他:“那你呢…不和我一道回去吗?”
“暂时不回去,既然来到河西,干脆北上草原去看看。”
“去看小瓶儿?”
白宁点点头,“也不全是,还有草原上那只即将要展翅的雄鹰,总归要去亲眼看看的,但最主要的,还是小瓶儿,看能不能说服她,或者…带她回中原。”
一想到历史的修复性,白宁有种无法适从的感觉,若是历史重演,那他辛苦拼来的局面,又是为了什么,女真不来,蒙古却来…他捏了捏拳头——
摇了摇头:“一个国家…怎能牺牲一个女子来换取和平,我千千万万的汉儿岂不是变成了别人口中的懦夫…反而更让人瞧不起的。”
惜福撑起来,端坐在床榻边,“嗯,这件事上,我支持你的,可又不想你冒险去草原,那里虽然没去过,可听过那边的传闻,不是那么好,又容易迷失方向,相公多带一点人手吧,这样也有把握从容而退的。”
听到她说的话,白宁坐在凳上安静的看着她,随后起身向往走,捞起帐帘,阳光照在他侧脸上,轻声说了一句:“先过去看看再说吧…”
八月初,秋风吹过了北方,黄了叶子。
临潢府,上京。
完颜宗干站在宫檐下望着秋日的天空,白云如絮,飞鸟南归。自五年前完颜宗望归南,自己受到的压力前所未有的重,军中对自己派人刺杀之事虽然并未明说,但暗地的议论让人绝非满意的。
镇守西北的银术可、东面的完颜阇母向来与宗望交厚,若非当初完颜宗翰以雷霆手段弹压,此二人估计已经带兵进京问罪。纵然这件事压下来,但从此这二人自己是很难染指过去,最终不得不重新让皇叔完颜宗翰坐镇京师。
五年以来,宗干让族中有天赋的子弟向汉人请学,慢慢撤换了辽国旧臣,放到下面去,方才让金国缓过了平凡战乱和瘟疫的阴影。
只是,刚缓过劲来的女真,今年开始又有了新的麻烦……
他站的片刻,身后的大殿中,完颜宗翰如熊般的身影龙庭虎步的走了过来,这位可以说是金国万人之上的大元帅,并未有过多的越制的举动,拱手见礼后,站到旁边顺着宗干的目光望向天空。
“在看什么?”
“白云…飞鸟…以及黑龙。”
一头斑白的银丝抬起来,浓眉皱起:“黑龙?”随即,笑了一下,“是浓烟吧……最近一年,这件事确实让人操心了。”
完颜宗干紧了紧毛毡华服,像是觉得有些冷了,“励精图治五年,今年秋收也如从前那般,并不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