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山上拂过,东方青冥露出一丝鱼白。
“咳咳”
有女子咳嗽的声音在一顶帐内响起。不久,橘黄的火光在烛台点亮,映出一道身影在帐篷内走动,白宁搀扶着女子坐起来靠在他胸膛,空出的手掌落下去,覆在她后背一按。
痛苦的身影扭动,内力贯入后,女子微微睁开眼睛,急促的呼吸和咳嗽方才缓了下来,白宁擦去她额头的水渍,冰冷的脸上有些动容:“好些了吗。”
“以以为会就这样过去了。”惜福点点头,将脸往他怀里靠的更紧,伸出手。
白宁轻轻握住,细腻的肌肤上有些冰凉,他贴着小手抿嘴,沉默片刻:“相公怎么会让你出事,一直都在的”嘴唇吻在手指上,喉咙有些酸痛,声音变得嘶哑:“你不要胡思乱想你会没事的。”
怀里的人儿动了一下,仰起头又微微睁开眼,有些虚弱:“拖累你了。”
柔弱的手挣了出来伸过去,摩挲在白宁的脸颊,摸到了一些水渍,惜福挣扎着要起来,“没事的,会没事的,相公笑一笑啊。”
然而被搂的更紧了,他知道眼前妻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之前只是胃开始出现问题,只能喝一些汤水、肉粥,如今肺也开始衰弱了,变得呼吸艰难,若是没有他用内力抵抗,厄事怕会来的更加快。
他将惜福搂的更紧,紧抿的嘴贴在青丝上:“相公笑了的,悄悄的笑了,你没看见吗?”
惜福轻轻‘嗯’了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帐外,有远至近,有脚步声停在外面,小晨子急促的声音响起:“督主,夜袭的大军回营了,好像是打胜了,整个营地都在欢腾。”
“我想去出去看看。”惜福睁开眼忽然先开口。
白宁轻轻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是怕相公因为你的病情不出去?”随即将女子搀扶起来走出营帐。
一出帐帘,远处山岗下的武朝军营里隐约传来士兵们的欢呼,这边督军营地里不少人被惊醒,纷纷走出帐篷站在山岗朝下面探望。
“第一次这样打赢女真,值得这样高兴的。”不远处的几人中,青面兽杨志一拳擂在树躯,震动的黄叶飘然落下,“劫了女真的营,真他娘的解气。”
高断年抱着手臂语气冷冰冰:“明日怕是完颜宗翰会打的更凶。”
“怕个鸟!!”金九也加入进来,站在岩石上指着北面,嚷道:“到时候咱们也上去,把那老家伙的头颅拧下来当夜壶。”
粗声粗气的顿了一下,扭过头对那边相偎的两道身影大声喊道:“督主,你说是不是啊。”
杨志伸脚踹了他腿脖子,“夫人还在呢,那么大声嚷嚷干什么。”
岩石站立的魁梧身形颤了一下。金九吓得缩缩脖子,低下声音:”天有些黑俺没看清楚。”
“没事,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远处,惜福转过有些苍白的脸,带着一抹笑容,捋过青丝。然后,她搂过白宁的手臂靠上去:“这是我们第一次赢了女真吧,大家都很努力,那年惜福还记得,爹带着我生活一段时间的那座小山村里,好多都在女真南侵时死了亲人、爱人,有些活不下去了,悄悄的跑入深山再也没有回来,门对面的胖婶、老阿婆,我都记得,她们的亲人都死了后来她们也死了。”
“这一次打完了,或许用不着再打了,就算再打我们大概也看不见了。”白宁摩挲着她的头发轻轻的说着,视野里是那狂欢的营地,“就让他们这样尽情的欢闹吧,明日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还能活下来。”
惜福沉默半响:“只希望能快点结束。”
“会很快的。”
风吹过银丝,白宁转过身望着女子的双眸,伸手压了压她脸侧乱飞起来的一缕头发,“回去后,相公想用那块千年寒玉,夫人会不会害怕?”
“害怕”
惜福点点头:“会害怕”她身子微微颤抖,紧紧抓住手边的袍袖上,青筋凸了起来。白宁诧异的望着她:“怎么了?”
问出这句话时,女子极力压制的情绪还是崩塌了,眼眶晶莹闪动,泪水不争气的掉下来,又很快的擦去,挤出笑容。
“惜福害怕啊”
“别怕,就像睡一觉而已,相公一步都不会离开你,不会让夫人孤零零的,一直等到花开为止,你睡醒过来,相公还会站在那里等着你。”
女子摇摇头,发髻摇晃,苍白的双唇微微的动了动,她在说话,就像一片秋叶静谧的从树枝脱落,飘然掉在泥土上。
“惜福会是睡一觉,不会感到孤独,可相公呢?你怎么办啊,花一天不开一年不开十年不开,怎么办啊,那么长的时间,我害怕没人关心你、没人爱你,相公成为最孤独的那个人,惜福更害怕有一天醒过来,不想看到被岁月侵蚀苍老的相公,而惜福还是”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的泪人,不停捶在白宁胸口上。
“你为什么要那么自私啊——”
修长的手指从袖口伸出轻轻在大哭停不下来的女子后颈按了一下,身影止住了嘶哑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