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岳飞回营不久。
一匹战马闯入背嵬军营地,骑士举起手上调令发出声音:“责令背嵬军全部后撤扎营,不得有误——”
“岳飞接令。”
在传令的骑士走后,牛皋一身绷带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威严的主将手中调令,嗓门嚷了起来:“咱们马上就要攻城了,怎么让俺们后撤,把功劳都让出来啊。”
杨再兴、张宪等人也是看过来,岳飞将调令收起,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听令行事,后撤十里下寨休整,不得有误。”
“唉!!!”
牛皋一拳砸在矮几,愤愤起身走出营帐,杨再兴脸上也不舒服,终究还是考虑到大局,拱手:“末将去看着那头老牛,省的跑去提督大人那里闹出乱子。”
垂头沉默的身影点点头,众将一一下去,张宪走过来让他坐下休息,又去倒茶,“鹏举,你从提督大人那里一回来,调令就紧跟而至,到底出了什么事。”
“日间,见到河间府军所作所为”岳飞叹口气,双手捏成拳头按在案桌上,嗓音低沉:“我看不下去,就寻提督大人理论,他说上位者,该存大仁而非小义我哑口难辩”
茶水递过去,张宪坐下来笑道:“自然难辨,提督大人是站在他的位置上看待事物,虽说你掌军五年,可真正指挥大军征伐才是第一次,尤其还是在金国土地上,你想想看,当初女真南下时,武朝又是何等模样,其实啊,不难看出,提督大人这是在保护咱们,毕竟才打了沾罕,兄弟们死伤严重,若是参加攻城,到时候随咱们回去的,还有几人归?”
“可可终究是百姓苦难,看不下去。”岳飞举着茶杯刚放到嘴边,又重重放到桌上,“也罢,眼不见,心不烦。”
不久之后,另一边的王贵悄悄拜见了背嵬军监军冯宝。
“此事,咱家已经从督主那里知晓了,你大可放心,督主不会对背嵬军做什么,只是敲打敲打岳飞而已,好让他知道,朝廷”手指敲在茶盖上,冯宝的眉头挑了挑,平静的开口“朝廷是谁说了算。”
王贵沉默片刻,拱手:“末将谢公公解惑。”
“嗯,知道就好,王将军请回吧。”冯宝起身背着双手走出,仰头望着黯淡星辰,尖牙细语:“咱家还要去看看将作营准备的怎样了,就不送你了。”
目送远去的背影,晚风拂过大旗,猎猎作响,工匠营地那边,隐约传来喊号子的吼声。
然后,迎来黎明。
……
咚……咚咚咚……士卒挥舞双臂,鼓槌如雨点敲在牛皮大鼓上,地平线上,犹如海浪卷滩的黑线延展开来。
站在城头老人叫耶律德,昨天出使过武朝军营,然而没想到的是,才过去一个夜晚,攻城就已经开始了。
城墙下方还有无数攒动人头的身影,黑压压的朝城门这边拥挤,上百张恐惧哭泣的脸,疯狂的拍打城门,窸窸窣窣哀求的声音在人群里传来。
“求求你们开城门啊……”
“……把我孩子放进去,求你们让孩子进城啊。”
“还有我爹……还有我爹。”
“武朝人不是软蛋吗……你们出城迎敌啊,你们这帮王八蛋。”
“……俺不走,让俺死吧,田也没了,叫俺往后家里几口人怎么活啊。”
混乱嘈杂人群拥挤推搡,有人哭喊着昏厥过去,一个男人抱着孩子一口气撞在了城门,蓬头垢面的妇人撕心裂肺哭喊着冲过去抱住男人和孩子的尸首。
……
耶律德嘴唇颤抖,指着城下一幕,眼眶微红起来,衰老的手拍在女墙上,下一秒,他大吼:“开城门让他们进来啊。”
“不许开!”
守城的将领乃是女真人,拔离速,他望着下面百姓的生死,并没有多大感触,“本将职责是不让城池丢失。”
挥了挥手,有士卒上前。
“带耶律大人回去府邸休息,没有什么事就别让他上来。”
说完,不再理会被拖拽着挣扎的身影叫嚷。
拔离速抬手作了一个手势,城墙上,一排排弓箭手上前,弓弦紧绷。
“下面的听着,你们别被武朝人利用,速速散去,不然形同通敌之罪论处,给尔等一柱香时间考虑。”
一名金兵喊完话,拿来装满土的陶碗,将点燃的香插了上去。
“还让不让人活了啊!你们女真人就是人,我们就不是了?契丹人,汉人怎么就猪狗不如了?”之前那名死了丈夫和孩子妇人,哭喊着朝城墙上的身影叫骂。
嗖……
有黑影飞下来,叫骂的声音顿时止住,妇人瞪大眼眶,嘴角含着鲜血在流,一支羽箭贯穿了她的脖子,没多久便没气了。
拔离速放下弓时,目光抬起,地平线上的黑线终于推了过来,无数的马蹄,脚步震动地面,马的声音,人的声音,战鼓声音排山倒海般逼过来。
风卷旌旗猎猎拂动,兵临城下。
“来啊,武朝人,我拔离速岂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