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马在他面前嘶了一下,又甩甩鬃毛。
然后,这人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就这么仰头用手掌利落地拍了下马的头。
他这一抬头口中一斥那骏马,一瞬间冲淡了所有面上的颓唐落魄,一双眉目生的也是锋利如刀。
对,就像是满身突然充满了光芒。
像一把出鞘了的刀一般凛冽异常。这刀虽钝,却带着让人令人不敢触碰的光芒。
月光下,这一幕莫名有些令人驻足。
马很英俊。
人也是。
此情此景,倒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可遗憾,就在下一秒,有个人似乎也意识到身后好像站着什么人,紧接着,两个目前关系还十分不怎么样的人,就这么不期然地对视了一眼。
富察尔济:“……”
段鸮:“……”
说实话,大半夜的这见了鬼的场景怎么看怎么也有些尴尬。
方才还好好的气氛在这一霎那诡异古怪的要命,偏偏有个人还像是故意找茬似的补了一句。
富察尔济:“你大半夜也像个跟踪狂一样站在那儿干嘛,不会是想偷袭我吧?”
段鸮:“麻烦你不要自作多情,我站在哪儿都是我的自由。”
富察尔济:“哦,所以你站那儿半天是看什么?看月亮么?”
段鸮:“我就是看月亮,也不会看你。”
这两个人之间的例行对话,还是这么令人窒息。
这一刻,方才充斥在这个人身上的那一种桀骜亦或是其他味道全都烟消云散,只有那股熟悉的无赖气留了下来。
对此,段鸮只当自己脑子出问题了,也就把方才那仅仅只停留了数秒的对这人的评价一下子给打消干净了。
可见他人这么干脆就要走,那头仔细看他好像是真的碰巧出现这儿。
方才,也没想到一转头就看到段鸮的富察尔济想了想,却也突然像是心血来潮地对着他的背影就来了句。
“喂。”
“你也喜欢马吗?”
这真的是个很寻常,也有点突兀的问题。
从头到尾,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却让本来正准备走的段鸮因此真的停下了。
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停下,段鸮自己也没想到,但当被人问起,他却也像是终于想起了这么一件事。
因为在这种此前,虽然从来没有主动提过。
但正如富察尔济所言,他也喜欢马。
不是一般寻常喜欢,是少年时就一直保留的唯一的一个兴趣,在过往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喜欢骑马,但他一直走的是功名之路,骑马这一类的事对于他而言并无什么用处。
正因为如此,虽然他从来不主动主动显露,却也很擅长骑马,也是这个缘故,上次他们俩才处州赶上那举子逃跑的时候,才会有了当街惊马缉凶这么一桩事。
没有用处的事,即便是真心喜欢,段鸮也只能放弃。
偏偏自由一事,对于他而言从来都是奢侈的,因为当初既然选择戴上了那枷锁,很多事就也开始变得身不由己起来。
可现在夜半三更的,总兵衙门的马房外除了他们俩,和这匹马也没有别人了。
就算他想做一些出格一点的事,除了这个人好像也没人会知道了。
而注意到段鸮听到这话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刚才开口叫住他时,似乎也没打算说上些别的富察尔济却已经很随意地指了下马房。
“里面还有一匹,都是平阳官府的官马,要是你有兴趣也可以试一试。”
“放心,除了我没人知道。”
这话一说完,富察尔济就也一副转过身,干脆随他便的样子了。
他没有主动再说什么。
走或不走,其实都是段鸮自己的个人选择。
夜色中,那匹黑色的马和那人还站在那儿。
但他们的背影看上去却是那么自由,放肆,自由自在。
这么想想,长久以来都没有直面过自己的过去的段鸮也被勾起了一丝异样情绪。
一丝从前都没有过的异样。
像是突然有了点想要放纵自己一下的意思。
第一次不用去因为有些事而始终保持冷漠,却也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心情。
加上今晚他们俩会在这碰到,本来也就是巧合,但既然有这么一遭,从方才起就有点兴趣被勾起的段鸮就也不客气了。
段鸮这一转身,却是他数年来最释放自己本性的一次。
大半夜不睡,被有个人就这么再度挑起了骑马的兴趣,这种事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
但这种荒唐事,却也像是和这种人一块做的出来的,当下见这人这一走回来,有个家伙也了然地勾了下嘴角。
也是因为有了这一遭,接下来的有些事就顺理成章了。
他们各自都在马房挑了匹官马出来,这一刻,他们二人都没有主动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