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道宝玉兴极之时问黛玉有无表字,黛玉低声否了。果然宝玉听了愈发兴奋,立刻拽起书袋要给林妹妹送字。这厢赖瑾冷眼旁观,瞧见宝玉满口杜撰着颦颦蹙蹙,立刻截口笑道:“我听父亲说,这人的表字寓意深刻,乃是关乎一生的大事儿。无论男女,正经儿的表字都要等到成人礼上,求请德才兼备高洁有能者慎重选摘取字以示郑重。你如今才念了几天学,识了几个字,便吵嚷着要给林姑娘起表字。当心扬州的林姑老爷听了生气,抛下官职跑上京都来捶你。”
贾母等长辈闻言,果然忌惮扬州林如海的威势,同时也怕外面人说荣府晚辈没有礼数,作践亲戚,便摩挲着林黛玉的脖颈温颜解释道:“宝玉童言无忌,不过是见我当日给瑾儿起了名字便有些好奇罢了。你不要理会她。”
林黛玉冲着贾母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我知道表哥是同我玩笑,又岂会怪罪表哥。”
贾母张口,还要说些什么,陡然听到外面一阵骚动,不由得朗声问道:“外面什么事儿这么吵闹?”
门口打帘子的小丫头子立刻扬声回道:“回老太太的话,是赖大家的来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闻言,略微疑惑的皱了皱眉,不免暗想赖大家的这会子过来做什么。面上却立刻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一时帘栊晃动,进来的可不光是一身鲜亮的赖大媳妇,她的后面还跟着四个外院儿的粗使婆子,合力抬着两口漆黑的大木箱子,摇摇晃晃的样子,瞧着很是吃力。
那赖大媳妇进了荣庆堂正厅,立刻给贾母见礼道:“请老太□□。给各位奶奶和姑娘们请安。”
贾母打量着已经放在地当中的大木箱子,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是林姑老爷的一片心意,托尚荣小子带回来给老太太的。尚荣小子是外男,不好随意进入内宅,便托了奴婢给带进来。尚荣小子还让奴婢给代他向老太太问好,说今儿天晚,他又是外男,不好当面给老太太叩头了。”赖大媳妇说着,又吩咐两个婆子将那两口大木箱子打开,只见一阵珠光闪烁,一只箱子里面摆放的是字画古玩。另一只箱子里头则是堆着整整齐齐的银锭子以及各种名贵的珍珠、玉石、头面,在灯烛的照射下险些晃花了人的眼睛。
贾母见状,说不清什么心思的沉下脸来,开口问道:“林姑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担心我这国公府上养不起他家小姐,特地付了住资来?”
一旁的林黛玉立刻起身见礼道:“启禀外祖母,父亲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么多年在维扬地面当差,一直未能给外祖母叩头请安,这次随着我上京给外祖母带些东西,也不过是略尽孝心罢了。且除了一些古玩字画之外,当中的头面玉石和珍珠也都是按照府上的人口给几位姨母、嫂嫂和姐姐妹妹们打造的,只不过是一点子心意,还请外祖母成全。”
贾母冷淡的面容因为林黛玉的解释慢慢缓和了一二,又扫了一眼箱子里头的银锭子,继续说道:“既然是林姑爷的心意,况又是给府上的太太奶奶姑娘们的,我也就不好推辞了。只是这些个黄白之物,就没必要留下了。”
没等林黛玉回话,只听一旁的赖大媳妇躬身谄笑道:“这会子东西都已经到了京城了,难不成咱们府上还特特的派人给送回去?尚荣小子说了,这些东西可都是林姑老爷特地孝敬老太太的。若老太太执意不收,林姑老爷还不得认为您是恼怒了他?
赖大媳妇说到这里,故作为难的笑道:“再者从京城到维扬地面虽说不甚远,但也有近千里之遥。期间舟车劳顿人马疲乏暂且不说,若真的在路上生出来什么事故,岂不辜负了林姑老爷一片孝心?”
说着,又摆出一副欲言又止一脸有话说不出口的顾忌模样。
贾母心中一动,不免招手示意赖大媳妇上前。只见赖大媳妇依言走到贾母身侧,低身耳语道:“回老太太的话。尚荣小子刚才和我说了,只说在扬州的时候,林姑老爷特特地嘱咐他,定要将这两万两白银送到公中来。毕竟林姑娘在府上住着,可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这一应日费供给一概免却,方是处常之法。”
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笑道:“林姑老爷说了,按规矩情理,老太太是林姑娘的外祖母,长辈接晚辈到身前教养,他原不该多此一举。但是偌大的国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老太太虽然有外孙女,但也有儿子孙子媳妇孙女儿,林姑老爷这也是周全之意,怕老太太为难。还请老太太不要见怪。”
贾母闻言,心中又是一叹。不免想到了黛玉刚进门时儿媳王夫人弄出来的一番作态。当即下了决定,开口说道:“不论怎么说,林姑爷还是太过见外。既然维扬山迢路远,一时不好回绝。我便先替黛玉收着,等她家去的时候再让她带回去吧!”
赖大媳妇见贾母这么说,便知她已妥协。自己则算是圆满完成了婆婆交代的任务,心下也是松了口气。不论贾母之后对这笔银子如何处理,她叫人抬着两口大箱子从外院儿赫赫扬扬抬到内院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想来荣府上下那起子眼皮浅的媳妇婆娘们不会再说什么打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