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爹回来了没有。”
望着赵二离开的背影,沈毅微微摇头。
赵二这个人,就是太不会说话了,赵家父子的关系,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么僵。
其实他也不是不擅长说话,这厮在秦淮河畔哄小姑娘的时候,可能比谁都会说话,跟沈毅这些同龄人在一块的时候,嘴皮子也利索的很。
可有些人,就是在家里人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部分是因为赵二自己的性格,另一部分也与其父赵昌平,一直一心工作,没有太多时间教导孩子,并且平日里性格严肃有关。
沈毅在赵家差不多待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了赵相公从衙门里回来,这位中书宰相见到沈毅之后,二话不说,就把沈老爷拉到了自己的书房里。
到了书房里之后,沈老爷便开口说道:“刚才跟伯母还有二哥说话的时候,就提起了师伯,正想问一问师伯,二哥的官职该如何安排?”
赵相公浑不在意的摇头道:“他的事咱们后面再说。”
他拉着沈毅入座之后,一边给沈毅倒茶,一边笑着说道:“子恒这一番大功告成,将来史书上写到咱们洪德朝这一页的时候,第一个绕不过去的是咱们当今陛下,第二个便是子恒你了。”
沈老爷两只手接过赵相公递过来的茶水,摇头微笑道:“非是我一人之功,前线用命的将士不提,朝廷各个职司都有功劳,其中师伯主持的户部,便立了大功,若不是户部钱粮及时,我打完山东,便无以为继了。”
“这种话不必说。”
赵昌平拉着沈毅坐下,开口道:“我这个户部尚书,换一个人来也未必就做不好,但是子恒你这个北伐主帅,整个朝廷里,恐怕也只有子恒你一个人能成。”
等沈毅落座之后,赵昌平盯着沈老爷的面孔看了好一会儿,他甚至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坐在沈毅的对面,问道:“子恒,淮安军将来,要如何自处?”
沈毅放下了杯中茶水,抬头看向赵相公,他也沉默了片刻,问道:“这话是师伯在问,还是赵相在问?”
“自然是你师伯在问。”
赵昌平默默坐在沈毅对面,看着沈毅:“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中书宰相敢当面问你这种话,也不会有人问你这种话。”
沈毅自然不知道,皇帝在他回来之前,已经给宰相们开过会了,这会儿的确不敢有人这么问他。
只有赵相公一个人,敢这样提问。
“跟师伯说句实话,我是想回江都去的。”
沈毅默默的说道:“我身上这份功劳,足够沈家吃一辈子了,我那儿子读书似乎不成,但也可以与皇家结亲,沈家不说公侯万代,至少可以与国休戚了。”
赵昌平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沈毅。
沈老爷不紧不慢,继续说道:“但是陛下不太可能会放我回江都去,朝廷里,以及北边,都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办。”
赵相公深呼吸了一口气,看向沈毅:“再有就是,淮安军将士许不许你回江都去。”
“这个无碍。”
沈毅笑着说道:“师伯,他们都是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有谁会因为我不去北边,就活不下去了。”
“只是……”
沈老爷悠悠的说道:“我不去北边,淮安军战斗力一定会下降,而且会下降不少。”
“要是他们三个主将一直领着淮安军,应该还能保持几年战斗力,一旦将来他们三个人被撤换下来,淮安军立时就会变回旧军队,那到时候,能不能做好边军的事情都很难说。”
“师伯,北边的边患,并没有消失不见。”
沈毅提醒道:“鞑靼人虎视眈眈,朱里真人元气未伤。”
“他们只是暂时被淮安军赶走了而已。”
“一旦淮安军弱下来,燕都随时都会处于战火之中,到时候不仅迁都会成为泡影,大陈一统天下的局面,也随时可能成为一场幻梦。”
“随时可能会再一次被拖进漫长的大战之中。”
赵昌平低头喝了口茶,沉默许久。
“这番话,子恒跟陛下说过没有?”
“没有。”
沈毅摇头道:“陛下是明君,英明睿断,这些话,不用明说。”
他顿了顿,然后轻声道:“说的太明白,会伤感情。”
赵相公没有再说话,他默默从书桌上取了一张白纸,用毛笔在纸上飞快的写出了三个字。
“试易帅。”
沈老爷摇了摇头,接过毛笔,很快补上了三个字。
赵相公翻转这张白纸,看着纸上沈毅写上去的三个字,默默出神。
这三个字,潇洒飘逸。
“试不起。”
除夕夜
沈毅与赵昌平两个人,在早年的时候,算是比较单纯的长辈与晚辈之间的关系,等到后来沈毅进入朝堂上之后,在某一段时间里,赵昌平是把沈毅当成政治继承人来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