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鱼一口酒猛地灌下去,再抬眼时,眼睛已经红通通的,他向聂欢黯然一笑,道:“看得见的,都是风景。品味出来的,才是人生。”
聂欢舔了舔唇上的泪水,道:“这人生,有点苦!”
……
“东篱下”,楼上楼。
窗外是远远蓝天下一角山峰。
山峰甚美,可以入画,那窗子仿佛就是画框。
常剑南就躺在窗前,微笑着,看着远山,眼神焕发出的神彩,完全让人忘记了他是一个垂死的病人。
许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落在榻边,哭得泪人儿般的一双女儿。
“能安排的,爹都为你们安排好了。”
常剑南笑了笑:“本来,那个李鱼,至少可助你们十年之力。可惜,他偏生自投罗网去了。”
常剑南闭上了眼睛,喃喃地道:“他是个聪明人。守诺,也要分是什么样的诺,所以,我本来料定他不会去。可惜他那忠仆不解其意,反而逼得他不得不现身了,这都是天意。”
常剑南又缓缓张开眼睛,望着一双宝贝女儿:“你们年少人微,骤登大位,虽说素有野心,尾大不掉者尽已被我除去,难保不会仍有人滋生野心,这个李鱼,本是你们最好的助力,可以帮你们稳十年之固,如今他这一去,生死未卜。”
说到这里,常剑南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道:“他若死了,你们三叔聂欢会来西市帮你们,以客卿身份相助。如果李鱼侥幸不死,那么……”
常剑南目视着一双女儿,微笑道:“记档,十年之助,可改百年。此人,有此一举,足可托付一生,不仅你们的基业可以相托,你们便是把终身相托,也由得你们,只要你们喜欢。”
良辰哭道:“阿爹,这个时候,还说混话。”
常剑南摊摊手道:“阿爹其实很开心,终于可以去陪你们的娘亲了。”
他把两个女儿各抓了一只手,放在自己胸前,凝视着她们:“你们,是平阳公主的女儿,皇室贵胄!是阿爹对不起你们,不能给予你们那么高的荣耀与富贵,费尽了心机,也不过是置办了这样一份家当,留一份富足生活。”
良辰美景心中大恸,哭得泪人儿一般。
常剑南道:“钦天监袁天罡、李淳风,已赴终南,为我择选合葬之地,一切,你们遵其嘱而行便是了。”
说完这句话,常剑南回首望向窗外,轻声呢喃道:“秀宁,劳你一等,就是十一年,我终于……要和你相聚了。从此长相厮守,再不畏人言,再不忌官声,再不必……偷偷摸摸……”
一语既了,常剑南胸膛的起伏便就此定住,眼神定定地望着窗外远山,神思入画……
否极泰来
刑部门前,第五凌若彻底呆住了。
网子已经解开,两个人已经站在那里。
刚刚两人被网子缠在一起,众目睽睽之下,第五凌若很窘,恨不得马上能把网子解开。可此时她才知道,解开的不只是网子,李鱼竟是到刑部来送死的,他竟是去年被皇帝所释的死囚之一。
“为什么?你刚刚与我相认,你还没告诉我这十年你都发生了什么,你就要……”
“造化弄人!”
李鱼苦笑:“我不是不想说,实在是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眼看第五凌若泪眼婆娑,李鱼也不禁心中惨然,可此时此刻,他又能说什么。
铁无环脚镣叮当地被人押了出来,真正的李鱼来自首了,当然要和冒名者对质一下。
李鱼看到铁无环被人从刑部角门带出来,他深深吸了口气,扭头又看向第五凌若,第五凌若模糊着泪眼,颤声道:“你……这就要去了么,十年了,十年前,你掳走了我的心,一走就是十年,十年后……”
一语未了,李鱼忽然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唇与唇相接,紧紧、深深的一吻,然后将她软软的身子箍得紧紧的,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子,第五凌若十年苦痛,得而复失,千言万语,俱化作无声地一哭,泪水迅速打湿了李鱼的胸襟。
李鱼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再滑到脊背,许久许久,才轻轻放开她,凝视着她,慢慢向后退却。
第五凌若成了泪人儿:“你,就没有什么再和我说了么?”
李鱼惨然,凝视她良久,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可能,我真想……要了你!再不叫你,从我的生命中溜走!”
李鱼说罢,猛然转过身,向着刚刚走出刑部大门,还未从人群熙攘中发现他的铁无环走去。
第五凌若悲声叫道:“冰……”
一声冰哥哥还未唤出口,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圣旨到~~~”
熙攘的人群顿时一静,纷纷向声音响起处看去,按刀押着李鱼的两名捕虞侯顿时一愕。李鱼也站住了身子,向那扬声处看去。
人群迅速地分开一条通道,四名金吾卫簇拥着一名内廷太监策马而来,徐徐到了刑部门前,向三法司众人扫了一眼,也未下马,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