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榛的争吵院里的奴仆都听见了,他一出去就瞧见三两人聚在一块儿嘀嘀咕咕,不禁大怒道:“议论主子的私事在我们纪府该拖下去打死。”
奴仆回,“这是我们沈府,又不是你们纪府,我们沈大人深仁厚泽,才不会像”
到底还爱惜自己一条小命,不敢光明正大地骂纪家人。
吉安气得脸肿成猪肝色,正要冲上去跟他们干架,东厢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沈雁清迎着午间的熙阳从屋内出来,日光半落在他的眉眼间,分明是很温静的神情,却给敞亮的院落增添几分威压。
他目光徐徐地看了眼愤慨的吉安,又望向垂着脑袋的奴仆,道:“论事者罚半月月钱,可有异议?”
奴仆大气不敢出。
“再有下次,逐出府去。”
吉安得意地看着做鸟兽散的奴仆,觉着今日沈大人出奇的英姿飒爽,问道:“大人没去上朝?”
“今日休沐。”沈雁清看向吉安端着的药碗。
吉安会意答道:“公子昨夜受了凉”略一踌躇,到底觉得纪榛的身子骨重要,老实回,“不肯喝药。”
沈雁清颔首:“把药重新热了端进去。”
吉安见对方抬步往主厢房走,急道:“大人。”
沈雁清示意他往下说。
“奴才斗胆说一句,您莫要再灌公子喝药了,他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吉安用词不当,赶紧扇了自己一巴掌,“奴才失言。”
沈雁清没和他计较。
吉安又说:“奴才屋里有些蜜饯,拿给大人?”
“蜜饯?”
“是啊,”吉安点头,“从前在纪府,只要大公子拿蜜饯哄一哄,公子定会喝药。”
沈雁清唇角不自觉地抿了抿,“不必,你只管将药端来。”
吉安等人走到主厢房门前,猛地长吁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急忙温药去了。
主厢房里静谧无声。
纪榛躲在被褥里,只露出半颗毛绒绒的脑袋,听见声响还以为是吉安,瓮声瓮气道:“我都说了不喝药”
他探出一张闷得绯红的脸,见站在塌前的是面色冷寂的沈雁清,心口狠狠一跳。
沈雁清拉过一侧的六角凳坐下,轻声问:“不想喝药?”
两人昨夜才有过一场堪称激烈的争执,现下沈雁清却能心平气和地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和纪榛对话。
可纪榛无法轻轻松松翻页,一听到对方的音色眼睛就猝地微热。
他又拉着被褥将自己的脸连同哭肿的眼睛盖住,不和沈雁清说话。
沈雁清也不觉无趣,静候吉安进屋把药放在小几上。
吉安不仅端了药,还自作主张地把蜜饯也带来了,“公子,五香楼的山楂糕。”
沈雁清撩一眼,“拿走。”
纪榛闻言小草探头一般冒出个脑袋,水润的眼睛盯着撑得圆滚滚的布帛,“不准拿走,我想吃。”
沈雁清干脆将布帛丢给吉安,“出去。”
纪榛一鼓腮就要去夺,被沈雁清攥了手腕摁住,他抗议道:“为什么不让我吃?”
“是啊是啊。”吉安附和,“大人,公子最喜欢五香楼的”
沈雁清一个眼神看得两人都噤声。
纪榛只能眼巴巴望着吉安带着山楂糕出去,他本就病中不适,沈雁清连蜜饯都不给他吃,委屈至极,又钻进了被褥里,拱成一小团。
沈雁清端起药,拿瓷勺搅了搅,“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掀被子?”
片刻后,披襟散发的纪榛蔫头耷脑地重新回归沈雁清的视线。
他喃喃道:“我喝就是了。”
沈雁清舀药的动作一顿,瓷勺还没有伸出去,纪榛就已经把住药碗的边沿,将碗接了过去,闭着眼睛神情痛苦地将药汁大口饮下。
瓷勺还捏在沈雁清的手里,纪榛五官拧成一团,大着舌头问:“你拿着勺子做什么?”
沈雁清没有回应。
纪榛拿过小几的水壶咕噜噜灌了几口温水冲散嘴里的苦味,神色萎靡地躺回榻上,咕哝着说:“我还是想吃山楂糕。”
沈雁清语气认真,“食物相冲会减轻药效。”
纪榛讶异,“可我以前都是这样的啊。”
沈雁清解靴上塌,纪榛迷瞪地看着对方,“你也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