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杜明辛看了看自己完好的衣袖,也看见了卫燕歌还扶着自己的那只手。
他突觉耳廓发烫,额头也有汗沁了出来。
主座上,卫蔷一抬手,勉强遮住了自己的笑,她看向于崇,说道:
“于大卿今日请我来,想必是能解了丰州督府人手不足之难。”
于崇端着酒盏,笑得极为爽朗:“定远公一力筹办边市通商一事,既然有难,我们这几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将酒饮下,他招手让人拿来了一本册子。
“于氏子弟虽然没什么天纵奇才,报国之心从来不缺,此名册上是于家及冠后还未入仕的子弟,定远公只管从上面挑五个得用的。”
卫蔷看了一眼被于崇托在手上的册子,接过来放在了案上。
“于大卿高义!当日我说一个子弟折算钱五千贯,被尚书令给否了,唉,不然,我眼下就能爽快说上一句‘丰州边市竞标一事河南于氏已投两万五千贯!’岂不痛快?”
嘴里说着痛快,却是在明言不能以人折钱,于崇虽然一心让自家子弟把握丰州,并没想过算钱一事,心中也有些不痛快。
明明已经在北疆跟乌护做起了生意,怎么这定远公还是一副没见过钱的穷酸之态?
“国公大人说笑了,为国出力之事怎能算钱呢?倒是尚书令……实不相瞒,下官亦曾是户部侍郎,先帝时每年为北疆拨付军费一事也经过下官之手,可惜圣人继位就拔擢如今的尚书令为户部尚书,他新官上任就说要削减靡费,可谁也没想到他竟然对定远军军费下手,只恨那时我已被调任光禄寺卿,不在其位,也无力为国公大人做些什么。”
于崇为何对姜清玄一口一个“姜老狗”,正是因为那道貌岸然的姜老头儿夺去了他本视为囊中物的户部尚书一职。
此事,在座之人几乎尽知。
于府的酒菜一如往常般奢靡,众人面前案上摆一瓷盘,上面放着一只被炮制好的鹌鹑,肉质细嫩的鹌鹑在厨子手中活活褪去毛,用滚水烫过之后开膛破肚再用油酱涂抹,最后上火炙烤,这道菜还有个叫“箸头春”的名字,乃是前唐时的名菜。凡有钱者,好食飞禽而非走兽,凡是活的飞禽,在南市都叫价极高,像这活鹌鹑,两三只便值一贯钱,在座十数人,便是十几只鹌鹑,光这一道菜就要花费五六贯,可换米几百斗,养活一县百姓数日。
牙箸夹起一块鹌鹑腿,眼角见廊柱上绡纱轻舞,卫蔷忽而一笑:“对了,于大卿,丰州偏远,被蛮族盘踞那么多年,几乎已不剩什么,您族中人若要去,怕是要从兴建房舍做起。”
于崇心中一动,到了此时,这定远公居然还要从他身上盘剥银钱?她到底知不知道她从乌护换来的金饼已经流入了中原,她怎么总是能豁出脸面来刮世家地皮?
“国公大人说得极是,兴建房舍必不可少,这样,我族中另选二十工匠送往丰州,立时开始修建房屋,至于一应花费,也由我府中承担,如何?”
一旁,郑裘一直默默听着于崇与定远公交谈,听到于崇已经说了于氏子弟任选定远公居然还开口讨要那些人的住处开销,他便有些坐不住了。
“国公大人,我有两族弟,精于《礼》,听闻定远公在北疆创下的功业,他们亦心向往之,如今丰州百废待兴,想来也需要些熟知礼法之人,他们亦可替国公大人与丰州世家联络。”
定远公还未回答,不知何时坐在了卫燕歌邻座的杜明辛已经笑出了声。
“少将军,这世上竟然有人一面与人求财,一面要教人道理,何等难堪而不自知?”
他似乎还要再嘲讽两句,看了卫燕歌一眼,又闭上了嘴。
郑裘胖手一握,心中知道今日实在不是与小辈争执之时。
“郑侍郎不必白白费心。”卫蔷喝了一口酒,笑着道,“丰州没有世家。”
郑裘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道:
“丰州邱氏……”
“早在丰州沦陷之时被蛮人屠杀了干净。”
卫蔷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用牙箸夹了一块炙虾放入口中。
她说得极是轻易,仿佛事情本就如此,其他人的脸色却变了,他们不由得看向席末,那里坐着一穿赭绸的中年男子。
那人站了起来,道:“定远公,在下邱亨,竟不知丰州邱氏竟然已经不存于世。十三年前蛮人侵入丰州,我被家仆护送至太原,后至东都投奔族叔,从无一日忘了重振丰州邱氏门楣,可今日国公大人竟然说丰州邱氏不存,恕在下……”
“哈。”卫蔷笑了,“邱氏存不存,不就看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是不是尽了力么?怎么还要我这唇齿给你们盖个印?前唐在丰州兴建石城,迁入农户,到了大梁建国,你邱家能在丰州枝繁叶茂,靠的是先辈审时度势,奉大梁为正统,靠的是定远公戍卫北疆,靠的是丰州百姓奉你们为护卫百姓的一地世家,十三年前你怎么也已成人了吧?你们丰州邱家若是抵抗至死,你在此地,我也可以赞一声英勇,可你们奉上黄金白金丝绸布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