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身离去。
几片绿色的银杏叶缓缓落下在山石上,所落之处,曾有一姑娘练武练得一身汗,便躺在那,假装睡着了,听不见自家妹妹要自己帮忙挑绣样。
片刻之后,崔瑶小心擦掉了眼角的泪,又等心中哽咽之气消散,才轻声说:“国公的训诫已然受完,便坐好开始听课,春秋两部我已然分好,待我讲完这篇《梁惠王下》,助教来取两部名单。”
院中还是静的,稍大些的姑娘们敛裙端坐之时手几乎都在抖。
有人心中本有一团冷风,却被定远公所御的狂风给吹散了大半,没了冷风,便觉心里热了起来。
陆明音捂着胸口,耳中如鼓乐奏响,却难辨其音。
谋事,决断,行事……身居世家,所有人都说祖母会为她殚精竭虑寻一份好前程,她从不敢细问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何物。
究竟何物能让她这孤女离了别人抚手惋惜的悲叹声。连着祖母在内,那些人所见是她陆明音,还是保宁公府那些没离去的魂魄?她呢?她陆明音呢?
为什么定远公说的每一句话都与她从前所受的教诲不同,她却想听,想记,又觉心痛难安?
于妙容坐下时几乎是跌坐在了胡凳上,她刚刚一直胆战心惊,在定远公握住了刀的时候她真以为下一刻就会一刀劈在自己身上。
自从昨日发现自己磨尖的那根金簪不见之后,她就变得惶惶难安,一面暗想一根金簪也不能明证她想刺杀定远公,一面又怕得夜不能寐。
心神松懈下来,于妙容有了几分倦意,勉强撑到午食时分,她也无心吃饭,拖着两条腿回了房中。
刚一躺下,她又坐了起来。
在床褥上摸了几下,她终于从床褥下面摸出了一个金色的圆球。
定睛细看之下,正是她之前不见的金簪。
“啪。”金球落在了地上。
误会 “我若有事相托,定不会托与定远……
卫蔷早起先去看了一圈书院里的早读回来才用早食,饭吃一半,裴道真就来了。
算一算,今日恰是休沐。
“裴大人今日来得巧,大厨娘做的麦粥要不要来一碗?”
托崔氏的福,定远公府里吃上了米,大厨娘也不用再省柴,一大罐子稻米与麦粒同熬的麦粥整治得得粒粒翻花。
裴道真在院门口停住了脚步,先行了一礼道:
“崔夫人。”
“见过裴侍郎。”
和卫蔷对坐在石桌旁的崔瑶缓缓站起身,对着裴道真回了一礼。
“小女顽劣愚钝,劳烦崔夫人了。”
“裴侍郎客气。”
裴道真却不只是口头客气,他还备了用红绳困在一起的干肉条,另有几坛好酒。
崔氏见了,面上露出了浅笑:“当年我大兄借读于贵府,年年担酒拎肉,没想到几十年过去,倒从我处又赚了回来。”
裴道真亦笑:“昔年夫人一支《浪淘沙》名震长安,我家祖辈亦曾言崔氏一女才压满门。”
“罢了,都是从前乐游原上的并驾之交,裴郎才貌我如何不知,怎么如今变得如此客套?”
长安城外乐游原处有升平阁、青龙寺乃是踏春好去处,如崔瑶、裴道真这般出身,每到春景隆盛,总少不了骑马而去,尽兴而归。
崔氏与裴道真年纪相仿,崔、裴两家又交好,说“并驾之交”也非虚言。
裴道真这才直起身,道:“当初小女入宫,是崔夫人写信给崔兄来点拨在下,如今又不辞辛苦远来教导小女,如此恩情,在下铭感五内。”
崔瑶回头,见卫蔷正捧着粥碗眼巴巴看着热闹,她笑着整了一下披帛,道:“阿盈年纪虽小,却有定性,读书习字都极用心,一众学子都得定远公亲手操持吃住之事,裴侍郎尽管放心。至于恩情,你我不过都是为国公大人效命,我本意非为救人,对裴侍郎亦不敢称恩情,裴侍郎要谢,还是谢国公大人便是。”
说完,她又对卫蔷说:“国公大人与裴大人有事商谈,我也该去书院了。”
卫蔷放下空了的碗,笑着说:“今日我家女学政第一次见同僚,实在值得一记。”
女学政?
裴道真转身,崔氏已然离了院子。
“国公大人,崔夫人可是已在北疆授官?”
“先点了一个麟州州学博士,任书已在路上,裴大人下次来就可称崔博士了。”
“崔博士可是要随阿盈他们同去北疆?”
“那是自然。”
一时间,裴道真只觉陈仲桥实在奸猾。
他有女儿在定远公府受教,伍显文有妹妹在定远公府当夫子,妹妹对女儿,猪头对酒宴,他都稍差了一点,没想到他正想着伍显文的时候,陈仲桥却横空出世,直接将妻子都送了过来。
陈老二还真舍得!
想想自家操持家业教养儿子的爱妻,裴道真心里几乎要认了输,他夫人没有崔家阿瑶之才,平素又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