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好像忘记了,在这天下,在这大启,最厉害的那个人从来都在宫里。
最厉害的人,是那个常年修道,自号紫薇真君的无上天尊。
杨风生再怎么少年英明,却还不是神仙。
那天杨水起先回了家,杨风生在郊外带着方和师纵马游玩,两人好不快活,可是没快活多久,他就被那位紫薇真君喊去了宫里头。
没人知道景晖帝那一天同杨风生说了些什么,只是知道,从宫里面出来之后,杨风生就喝了很多的酒,喝得烂醉如泥,喝得不省人事,那段时日,杨奕在外头办事,只有杨水起一个人在家里面。
杨风生去了宫里之后没有回家,杨水起有些担心便出门去寻了人,她在醉红楼的厢房里面,看到了哭得几乎都要喘不上起来的杨风生了。
那是杨水起第一次见到杨风生哭,也是第一次见到他醉得那样厉害。
她问他怎么了?
说来也可笑,她怎么能去问一个醉得那样厉害,哭得那样厉害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杨风生回答她了。
他说,“爹杀了他的儿子,他说要叫他偿命,可是他说,他说只要我不再去参加科举,他往后可以当作这事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虽然杨风生知道他这话多半是在哄骗他,可他还做出了选择。
即便是一点希望,一点渺茫的希望,他也会选择放弃。
他杀了他的儿子。
杨奕曾经杀了二皇子。
景晖帝不能让杨风生继续参加科举的原因也很简单。
他太聪明了,若他金榜提名之后,他必然会是下一个杨奕。
但是杨家只能有一个杨奕。
景晖帝只需要杨奕这一把刀,若再来一把,迟早就要割了他自己的手。
景晖帝最喜算计,心思深沉,决计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杨奕与杨家,就是他一把用之即弃的刀,只要他用够了,迟早就是要被他丢弃的。景晖帝是昏,但却精明,这江山是他朱家的江山,总不能待他死了之后,给他那好皇儿留下了杨家这个大麻烦吧。
没法子,人可以聪明,但决计不能太过于聪明。
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像杨风生那样,但独独就是杨风生不行。
就像是当初的杨奕,寒门出身,孤身一人,所以景晖帝才能肆无忌惮的放任他行事。
当然,景晖帝对杨奕的恩宠,对杨家的恩宠,止步于此。
杨奕从当初一个小小贫户成为一国首辅,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若他想要再多的的,景晖帝断不会再给了。
就连让杨家延续下去,他都不容许。
杨家,杨奕嘛,从头到尾,从始至终,都只是一把快刀,一把握在景晖帝手里的快刀。
杨风生那一天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杨水起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便和他抱在了一起去哭。
兄妹两人一起痛哭的情景,没有人知道,就连杨风生也不知道,这么些年,只有杨水起记得。
杨水起方才发抖,不是因为害怕,
而是因为厌恶,憎恨。
杨水起不怕景晖帝,甚至觉得他这人可笑恶心,虚伪至极。
她怎么也忘不记杨风生那天绝望的神情。
杨风生现下问她,问她那天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杨水起道:“哥哥其实也猜到了不是吗。”
杨风生那日喝得烂醉如泥,什么都记不得,但从今日杨水起此番神情也该猜出个大概来了。
杨风生嘲弄地笑了笑,道:“你既知道了,也辛苦你憋这么久了。”
杨水起道:“哥哥,你很厉害的。你曾说要
为我寻到天下无双的公子,你便是天下无双的好公子,没有人能比得上你。”
杨风生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可是当真?”
还不待到杨水起回答,就已经听到杨风生继续道:“你当我不知道你说谎话哄我呢,从前同你说天下无双,你就只想得萧吟,怎如今瞧不上他了,又来哄上我了?”
“一直都记得哥哥呢。”杨水起攀上了他的手臂,全然不再同前些天闹别扭那样,好像连话都不愿意同他说的,不是她一般。
两人的隔夜仇,在碰到外敌之时,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若说萧吟,杨水起喜欢他,可从来都只是喜欢自己记忆之中那个光风霁月的他,那个如同挂在天上的谪仙公子,她不能接受他的一点不好,只要他同记忆之中的自己有一点出入,便叫杨水起决计不能忍受。
但杨风生同杨奕不大一样,即便是知道他们的不好,可杨水起永远也不会背弃他们。
她只有他们,他们也只有她。
在这诺大京城之中,只有他们是一家人,是永远也不会背叛对方的亲人。
杨风生低头看着她,嘴边挂了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过了良久,他道:“我早就不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了,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