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已经塞得满满当当, 差点连他们站的位置都没有了。
老人面色赧然:“我们家地方窄,平时我们两个人住着就很挤。今天多亏了有你们……要不然我连叫巡警的勇气都没有。唉,是我没把他教好……”
正说着话,小女孩的呜咽声突然从屋里的矮柜前传来。那是他们的碗柜,摆放着平时用的碗筷和杯子。小女孩想用手背把泪擦掉,又想起袁宁说不要用手擦眼睛,只能吸着鼻子把眼泪往回吸。
袁宁蹲到小女孩面前关心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起来?”
“我找不到好的杯子,”小女孩伤心地抬起头,眼睛里溢满泪珠子,“我想给哥哥倒水,杯子不够。”她被邀请去朋友家做过客,朋友的妈妈是这样教朋友的,可是——可是她们家只有两个杯子,爷爷那个还是缺了口的。平时她和爷爷相依为命,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艰难,可是——可是这么好的哥哥来了她们家里,她却没办法倒一杯水招待他们!
“哥哥不渴。”袁宁摸摸小女孩的脑袋,“等你长大了会赚很多很多钱,带你爷爷住大房子,买很多很多漂亮杯子。到那时你再请哥哥去你家做客,给哥哥倒水喝——你会做到的对吗?”
小女孩脑中浮现袁宁所说的未来,心里的难过蓦然消散无踪。她用力点头:“我会做到的!”
老人听得眼眶发热。他也疼爱这个孙女,不过他们爷孙俩到底隔着一代,像袁宁这样轻声细语地引导他从来不曾有过。孙女是懂事的,平时都听话得很,很少要他操心。可正是“不用操心”,才更令他心疼——这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懂事,能不心疼吗?
老人再次向袁宁三人道谢。
章修严说:“这不算什么。”
赵记者连忙摆手:“我只帮忙推了推车!”
袁宁笑着说:“反正我和大哥每天都要练字,帮您写这半天还省了我们的纸墨呢!”
老人听到袁宁这么说才稍稍心安。只不过他不会因为这样就认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自己不需要再表达感激。老人手微微抖了一阵,转身打开一个木箱子,从里面取出三支笔。这三支笔的模样和袁宁刚才用的那支差不多,笔管比较普通,不过也圆挺顺手,不会太重又不会太轻,上手后手感很好;笔头依然是兰花式的,模样儿丰润秀美,像一朵朵含苞的玉兰。拿到这笔的人还没用呢,光看这样子就会觉得这笔讨人喜欢。
老人说:“这笔是我自己做的,不值钱。我看你们都是喜欢写字的人,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它吧!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再为你们做一些……但我眼睛不太好使了,手又受了伤,做起来肯定会很慢,没办法做很多。”
“原来是您自己做的!”袁宁惊叹不已,“难怪我们从来没见过!这笔写起来顺手极了,比大哥从祖父那儿讨来的还要好!”
章修严点头,对袁宁的话表示赞同。
这笔确实好,比他以前写过的都要好。可惜这些年来写毛笔字、练毛笔字的人变少了,制笔的来来回回只剩下那么几家,剩下的都因为别的商品更有市场而放弃了这一行。至于以前那些笔中名品,如今早已消失得差不多,一来是因为种种原因断了传承,二来是趋利而浮躁的市场容不下耗时长、见利慢的传统技艺。
老人如今的困窘和这样的大趋势有关系,也和他心软良善的脾气有关。
章修严很同情老人养大了一个白眼狼,不过他和袁宁一样看得清清楚楚:这老人是有点执拗的,他乐于帮助别人,但接受别人的帮助却让他坐立难安。像今天这样,如果他们直接给钱——或者围观的人直接捐钱,老人很可能会拒不接受。
在老人这一代人眼里,有手有脚却不想办法养活自己、反而巴巴地去乞求别人的帮助,是非常可耻的行径。
这样的坚持不能说不对,有的时候这种坚持甚至是宝贵的。但对于想要帮助他们的袁宁来说,事情就有点棘手了。章修严带着袁宁离开老人家,与赵记者分头回了家。
修严说自己准备出门。章修严睨了他一眼,没有多问。袁宁给自己打了打气,拜托李司机把自己载到书法协会副会长张知寒家里。张副会长的妻子认得袁宁,见敲门的是袁宁就热情地把他请进家门。
张副会长的妻子笑着说:“宁宁啊,你看你上次送来的花长得怎么样?我这样养着没错吧?”张副会长把盆栽摆在客厅显眼的地方,光线充足,水分也充足,花儿长得非常好。
袁宁说:“您这么细心,自然不会养错!”
“你这嘴巴就是甜,”张副会长妻子脸色突然充满惆怅,“要是我那儿子能学到你的万分之一,也不会三十老几还打单身了。你说我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哟!快三十岁才生了一个儿子,等了三十年,盼了三十年,就是等不到抱孙子。别说抱孙子了,连儿媳妇都没影!你张老师本身就是家里的独苗苗,难道张家的香火真的要断在我们这儿了?”
袁宁懵了一下。这种问题对他来说太遥远了,结婚吗?只有大哥对他说过,他们都是要结婚的……